【浮梅浮无差】列车，魔法与烟花
灵感来源北欧神话
部分霜星提及
意识流预警
伊诺站在站台前等待着列车。
绿色的铁皮列车响着喇叭，车前的灯光在浓雾中撕开一片白磨砂，夹杂着烟尘驶进站台。
他的行李不多，拎着他小小的皮箱就准备走上列车。
穿着白色制服的乘务员朝他笑着，伸出他戴白色手套的手，将他扶上列车，列车的台阶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，伊诺吃力地抬着他的皮箱，一步一步踏上了列车。
“请问，列车的目的地是哪里呢？”
他怯怯地询问着司机。
“哦，孩子。”
司机也穿着洁白的制服。
“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，你恐怕得呆上一段时间，那地方叫做，”
“亚尔夫海姆。”
伊诺从未听说过这名字，他点点头，拖着他的行李，在空荡荡的车厢里面寻找位置坐下。车开始慢慢驶出站台，伊诺看着乘务员，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带水和食物，他的嘴巴闭闭合合，最终没有开口。
车上的角落里有个面色阴翳的男人，伊诺不敢靠近他，他专门挑了一个离他远的位置，他抱着自己的皮箱，那男人正在盯着他，伊诺不敢回头。
世界之树在任何地方都能够被看见，伊诺撑着下巴，向窗外看去，外面下着氤氲的雨，雨点扑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，一点点滑落，微亮的光透过窗抚过伊诺的脸，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。
伊诺哼着歌，他不记得从哪里学来的，他也不太记得清歌词，他轻哼着旋律，清脆的声音与雨点一齐落下。
啪嗒啪嗒，啪嗒啪嗒。
“Flaming flowers that brightly blaze…”
“Swirling clouds in violet haze… ”
克莱因蓝的天将苍云吞吐，烟圈一样的云层包裹住降雨，翻滚，旋跃，千万光年外的星云在无数的可能性之下碎成粒子，通过宇宙的旅行涌入伊诺的胸腔中，在他炙热的血液里跳动。
他是此刻的神子，他吟诵着圣歌。
而角落里的男人捏碎了一朵沾着露珠的玫瑰。
子弹上膛。扣动扳机。
一颗枪子蹭着伊诺的脸颊打在车壁上。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白净的脸庞，猩红的液体在他白瓷色的皮肤上尤为刺眼。
伊诺的歌声戛然而止。相应的，男人递给他一包已经瘪气的面包，他看出来伊诺饿了。伊诺撕开劣质的包装纸，面包没有任何香气可言，伊诺撕下还算得上柔软的部分，余下硬邦邦的部分甚至和石子差不多，他开始感到寒冷。
他不敢大声唱歌，他却也不想停止唱歌。
炙热的夏日早已远去，伊诺身上的衣物不够抵御凛冬的怒号，他瑟缩在位置上，他只祈求能快点到达目的地。
列车迎来了下一位乘客。
上车的小男孩头发还湿着，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，眼下的黑眼圈严重极了，看上去和小乞丐一样，他耷拉着水的衣服在车上留下一长串水痕，他坐在了离伊诺只有一个走廊的位置。
伊诺不嫌弃他沾着泥土的脸，他飞也似地冲到小男孩的身边，他想和这个同龄人说说话。
“我叫伊诺！”
他分下半个面包，递给男孩，还扯下身上的毯子，毯子将他们包裹起来，虽然男孩身上的雨水浇灭了仅存的热气，伊诺还是很开心，他感觉自己要暖和多了。
“…我是萨沙。”
伊诺同萨沙分享面包，他给萨沙看他喜爱的书，纸质书翻页时的沙沙声仍然是他爱听的声音，他还小声地给萨沙唱歌，在男人熟睡的时候。
“Fast as you bring the night of death”
“You bring eternal day”
他们读了那本关于理想的书。萨沙说，他也可以拥有理想，伊诺晃晃脑袋，他咬着手指，怎么想也说不出个准确的理想。
“大概是希望可以疗伤之类的吧。”
“因为萨沙身上的伤太多了…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愈合。”
可是萨沙太累了，他听着伊诺小声哼唱的歌谣，毯子的热气哄着他入睡了。他没能听见伊诺的话。
萨沙是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叫醒的，晃眼的光线惹的他眯起眼，他听见破碎的哭声，他感受到冰凉的液体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脸上，萨沙撑起身子，他以为是车上的新乘客，他揉揉眼，准备让出空位。
是伊诺。
他的声音不再清澈，混浊的声线像是沉了百斤沙石的河，而他脸上的伤痕却消失了，伊诺哭着，手上却抚过萨沙身上的伤痕，他说，没关系的。
萨沙看见地上打翻的水瓶，灰绿色的液体淌了一地，玻璃渣子肆意横在车间，还有血，他抬头张望，男人已经下车了。他不敢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，他定定地看着伊诺，他原本明亮的眼中灯火将熄，摇曳的烛影仿佛一吹即灭。
“萨沙你看，是魔法！”
伊诺用他沙哑的声音，用他夹杂喜悦的哭腔这么说着。
萨沙知道，是那杯水。
他拾起破碎的玻璃杯，杯底还留着一点液体，伊诺急忙扑上去阻止他，萨沙将水一饮而尽。他的手臂长出零散的灰黑色晶体，像是鳞甲，他的身体忽而透明起来。
“没关系。”
“这样我们就都有魔法了，我们可以一起到终点。”
列车摇摇晃晃地驶进着。
下一个站台堆着密密麻麻的人，他们有些长着山羊头，有些生着牡鹿的角，还有鹰的翅膀、松鼠的毛绒尾巴…他们吵嚷着，拥挤的车站溢出他们的噪杂声。
领头的女人是只龙，她踏着高跟鞋，率领着那些奇怪的人走上列车。
哒。哒。哒。
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有节奏的声音。她停在伊诺和萨沙身前。
她向他们张开手，一颗苹果在她的手心。
伊诺从没有见过如此红的苹果，它透着瓷器的光泽，涂了一层蜜浆般，甜丝丝的蜜糖味和苹果的清香混进伊诺的鼻息，他忍不住想要尝一口。
“塔露拉——他们都这么叫我。”
“尝尝吧，梅菲斯特，你会脱离痛苦的。”
女人的龙角掠过锋利的冷光，她长黑的龙尾在身后左右摆动。
梅菲斯特接过那枚苹果，他递到萨沙面前，眼里闪烁着星粒，萨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了。他沉默地低下头，牙齿啃下苹果的一块表皮，嚼起来。
“浮士德，你不再吃一点吗？这个苹果看上去很好吃哦！”
浮士德愣了一下，冲他摇摇头。
梅菲斯特大口地啃着苹果，他的嘴边全是苹果的汁液，苹果褪去它宝石红的表皮，瓷白的内瓤减小着它的体积，一口一口，梅菲斯特将他们皆吞入腹中。
他感觉自己有些昏，他凑到浮士德身边，枕着他的肩膀，眼皮不住地耷下来，他又强撑着分开他们，沙哑的声音已经不能像往日那般吟唱圣歌，但梅菲斯特努力着，在浮士德耳边慢慢唱着。
“But when the gospel trump we hear”
“We'll press for Canaan's shore”
他陷入了昏睡。
梅菲斯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。
硝烟。破旧的楼房。他的身边跟随着牡鹿和山羊，他牵着浮士德的手，塔露拉朝他点点头，消失在迷雾里。他像是个牧人，领着他的牧群踏在危楼之中，他向它们呼气，它们便充满力气，带着他和浮士德走着，他看见前方的光，他从未如此安稳过。
梦中时而也有飘动的白色浮纱，金色镀边的小提琴奏响，他就站在大理石的喷泉台边上，浮士德坐在他身旁，他唱响他一直以来想要大声吟唱的歌谣，他的声音从未沙哑过，那是被赫瓦格密尔所滋润的喉才能发出的歌声，不停息的生命就在化形歌声中孕育着。
他就这样奔向光亮。奔向亚尔夫海姆。
睡梦中的梅菲斯特露出笑容，浮士德任他躺在自己的肩膀上，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，长着灰白色兔耳的霜星坐在他们身边，她身上带着冷冽的风雪，她身后的座位被雪怪所占满。她偶尔向山羊模样的人撒下混着盐粒的寒冰，浮士德和她相顾无言，霜星抛玩着咬过一口的苹果，暴露出来的果肉在空气中慢慢氧化，透出焦黄色。
列车仍然在行驶着。
驶过漆黑的山洞，驶过榆树林和梣树林，驶进赫特密密尔森林。
“维穆尔。”
她开口，浮士德看向她，她身后的雪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下车了。在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，她没有再开口，只是握紧了脖颈上的那串项链，晶石早已不再澈净。
浮士德突然转身看向最角落的塔露拉，她的身上绕着一条巨蟒，丝丝地吐着蛇信子，猩红的眼在暗处发着瘆人的光。
浮士德回头看向霜星，她已经把那颗苹果扔出了窗外。他冲霜星点点头，他布满黑色结晶的手臂缓慢抬起梅菲斯特的头——他还沉睡着，霜星代替他让梅菲斯特靠着，森林的终站快要到了。
浮士德留下那本已经在旅途中毁坏得差不多的书本，封面上的“理想”二字已经模糊不清了。他站在车门口，列车慢慢减速。
这是浮士德第一次听见列车的鸣笛声，凄厉极了，车门缓缓打开。
可能是那声鸣笛，可能是肩膀的移换，梅菲斯特睁开了眼。他模糊的眼前只能看见身穿黑衣的浮士德将要下车，他骤然挣开霜星的手，他扑上去想要拉回浮士德，他嘶吼着浮士德的名字，目眦欲裂。
而浮士德终于踏下最后一节台阶，他回头看向醒来的梅菲斯特，呼出一口气，他微不可见地扯开嘴角，停驻在站台前。
霜星拉回了想要下车的梅菲斯特，冰刀正横在他的喉咙前，她拎崽儿一样把梅菲斯特扔回座位上，她的冰晶开始有了裂缝，她收回他的刀刃。
“听着，梅菲斯特。”
“把你的旅途继续下去。”
咔嚓。
她的项链碎在地上。她毫不犹豫地下了车。
列车开了。
无论梅菲斯特怎样敲打车窗，列车也不会停下。
而他看着浮士德停驻在站台的身影，突然停止了哭嚎，车内变得尤为寂静。
他看见浮士德的身体迸发出亮眼的火光，他的发梢，他的皮肤，他灰黑色的结晶，一点一点被火光拆吞入腹，最后只剩下一个细小的光点。
“浮士德、浮士德…”
他呢喃着。
“浮士德…是谁呢？”
他昏昏沉沉的脑里想不起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事，他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。
他挣扎在不见光的海底，海里没有声音，没有任何人，他呜噜呜噜吐着气泡，咸猩的海水成了一只只手，捂住他的口鼻，他甚至连一个音也发不出。
“sa…萨…”
到底是谁？
“萨沙…”
“我想唱歌…”
他快要濒临窒息，无意识的喊出这个名字。
“唱歌…”
『我叫伊诺！』
那声清脆的声音将他捞出海域。
伊诺靠着车窗，猛地睁开眼。
嗞———
那个光点突然间膨胀，拖着长长的的金色尾巴升上了天，在黑漆的夜里撕开一道光。
嘭———
它在最高点炸开，化成了彩色的烟花，向四周散开，然后又是接连的串串烟花——嘭、嘭、嘭——在空中停留，在梅菲斯特眼中倒映。
然后化成灰烬，陨落。
车上只剩下梅菲斯特一个人了。
他的牧群，他的苹果，吐着蛇信子的耶梦加得。全部消失殆尽。
他忽然记不起此行的目的地了。
他跑去列车的最前方，想要找司机问问。
“请问，目的地是哪里呢？”
“哦，我亲爱的。”
黑色衣服的司机回过头，伊诺瞪大瞳孔，那张脸分明和他一模一样，他扶着栏杆，不停的颤抖，摇着头，不敢相信这一切。而司机只是勾起嘴角。
“我们当然是要去，”
“海姆冥界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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